地宫深处,风已停,声已寂。
唯有那尊十丈青铜巨像伫立在裂痕遍布的大地上,胸口裂缝中翻涌的黑雾与空中金黑交织的血契遥相呼应,仿佛天地间最后的平衡正被悄然撕裂。
谢扶光站在风暴中心,指尖仍残留着萧无咎掌心滚烫的温度。
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——血光未散,图腾旋转,龙鳞与灵丝如藤蔓缠绕,竟生出一种诡异的共生律动。
可她知道,这不止是契约。
这是反噬的开始。
“你以为你是操偶者?”傀儡之母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千年沉淀的悲悯与讥讽,“你才是织魂一族最后的容器——血脉为线,骨血为轴,生来便是为承载王座而存在!”
话音未落,谢扶光忽然笑了。
她松开萧无咎的手,五指成爪,猛地插进自己胸膛!
皮肉撕裂,鲜血喷涌。
她竟用自己的手,硬生生撕开胸腔,露出一颗剧烈搏动的心脏——漆黑如墨,缠绕着细密金丝,像是无数命线织就的囚笼。
而就在这时,萧无咎七窍流血,身体悬空颤抖,一道虚影自他体内被强行剥离——那是龙族残魂,通体赤红,形如盘龙,却已残缺不堪,发出不甘的嘶吼。
“来。”谢扶光冷冷开口,声音如寒铁淬火。
她将那残魂一把攥住,毫不犹豫地塞入自己敞开的胸腔!
“啊——!!!”
剧痛贯穿神魂,她的骨骼发出噼啪爆响,血管瞬间膨胀,龙血与傀儡丝在体内疯狂交融,沿着经脉螺旋攀升,形成一道道金色与黑色交织的双螺旋纹路,宛如新生的命脉!
她的双眼彻底化作竖瞳,瞳孔深处浮现出千万条交错的命运丝线,每一条都连向大胤王朝的地脉节点,连向三百具跳动心脏拼成的倒悬殿宇。
“这次……”她咬牙,一字一顿,声音叠着龙吟与鬼泣,“不是容器,是共生!”
轰——!!
天地震荡!
那尊巍峨的青铜巨像猛然僵住,关节处锈蚀的灵丝寸寸断裂,整具身躯从内向外崩裂,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从核心瓦解!
碎石飞溅,烟尘冲天。
当一切归于寂静,众人终于看清——巨像崩塌之处,竟是一口深埋地底的巨型傀儡棺!
它通体由黑银两色金属铸成,表面刻满逆转生死的咒文,棺盖上镶嵌着两枚对称的心脏:左边是龙首衔珠,右边是傀儡母心,彼此咬合,如同阴阳交汇。
而在棺身中央,赫然刻着八个古字:
“龙织同葬,命契永夜。”
“初代族长……”谢扶光喃喃,眼中闪过一丝震动,“和龙族始祖?合葬于此?”
还未等她细想,萧无咎突然暴起!
他双目赤红,手臂暴涨如龙爪,猛然一扯——
咔嚓!
谢扶光左臂应声断裂!
断口处没有鲜血,反而涌出丝丝缕缕的灵丝,像是傀儡构造被强行拆解。
可萧无咎没有丝毫迟疑,他抓起那半截断臂,以龙血为引,灵力为锻,在掌心疯狂重塑!
骨骼重组,丝线穿心,血肉熔炼——转瞬之间,一颗拳头大小、通体漆黑却跳动不息的傀儡心脏在他手中成型!
“要斩断千年的轮回……”他喘息着,嘴角溢血,眼神却亮得吓人,“必须以血饲心。”
他说完,一步踏出,将那颗新生的心脏狠狠按向谢扶光胸膛!
两人心口相对,血光炸裂!
刹那间,地脉震颤,咒文逆旋,那口合葬傀儡棺竟缓缓开启一道缝隙——里面并非尸骸,而是两个相互缠绕的人形轮廓,早已化作金属与血肉融合的诡异存在,仿佛从未死去,只在等待这一刻的唤醒。
谢扶光与萧无咎的身影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,竟在光芒中重叠,化作一道半人半傀儡的龙形虚影,悬浮于棺前。
他们的呼吸同步,心跳共振,命运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网,仿佛整个世界的因果都在这一刻凝滞。
可就在此时——
傀儡之母的虚影骤然浮现,无声无息,却笼罩整片空间。
她伸出手,竟将那口古老的合葬傀儡棺整个吞入虚影之中!
谢扶光猛地睁眼,瞳孔骤缩。
因为在那虚影的眼眸深处,她看到了一段被尘封的记忆——
火焰冲天的夜晚,年幼的自己跪在地上,脊背被烙铁灼烧,烙下一道逆向命契纹。
而主持仪式的长老手中捧着的,并非织魂圣物,而是一颗仍在搏动的龙族先祖傀儡心脏!
那心脏上,赫然缠绕着属于她的第一根傀儡丝……
风,忽然又起了。
地脉深处,传来隐隐约约的哀嚎,像是无数亡魂在哭泣,在呼唤,在等待一场真正的终结。
地脉深处的哀嚎越来越清晰,像是千万个声音在血脉里同时哭喊。
那不是求饶,是召唤——来自远古的龙族残灵与织魂先祖,在地心最黑暗的缝隙中苏醒,撕开尘封千年的怨念之门。
谢扶光站在合葬傀儡棺前,风从她断裂的左臂处灌入,吹动体内翻涌的灵丝如黑雾狂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