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如墨,梦与实已失去界限。
天穹裂缝仍在滴血般颤动,星河的余光尚未彻底散去。
凡火在燃,可那燃烧的光,却正被某种深不可测的力量——缓缓吞没。
那是玄祸。
他立于界外之渊的尽头,十二翼已化为黑曜的巨环,遮蔽了半个苍穹。
渊火在他周身流转,化作无数幻影——那些是梦中人死前的记忆。
千百凡人被噩梦吞噬的痛苦,如浪潮般被压缩成一枚燃烧的“梦核”。
“他们以梦求生……那我,便以梦灭世。”
玄祸的声音,低沉如地心轰鸣。
黑梦初启。
梦界开始塌陷。
苏娈立于梦海之巅,赤色的琴弦在她掌心颤动。
她能感受到,那些刚刚被点燃的凡心之梦,正在被黑暗重新吞噬。
“江渊——他要把梦……拉进现实!”
江渊立于她身旁,神情沉冷。
他看见渊火之环上,玄祸张开手,一道巨大的漩涡开始在梦与现实之间成形。
漩涡的中央,浮现出无数破碎的城市、倒塌的高楼、哭泣的人影。
梦与现实的界线,正在被强行撕开。
江渊低声道:“他要反向融合梦界——让噩梦入侵所有清醒的意识。”
“那样……”苏娈声音颤抖,“整个世界都会陷入——永夜。”
“是的。”
玄祸的低语回荡在万界之间:
“既然凡人以梦得光,那我便让梦化作地狱——让他们永不再醒。”
梦蚀在蔓延。
黑暗从天空落下,不是云,而是梦的碎片。
那些碎片落到地面后,化作扭曲的景象——街道扭曲成无尽的楼梯;人影分裂成自己的恐惧;钟表的指针滴落着鲜血。
庄羡站在废墟上,怔怔望着这一切。
他只是个孩子,却已目睹太多死亡。
他听见风里有低语——那声音像母亲,又像恶魔。
“孩子……你想回到梦里吗?”
“那里,有温暖,有家,有她的笑。”
庄羡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。
他的胸口,心火还在燃,但那光已开始摇晃。
他几乎要点头。
就在那一瞬——
一只手,轻轻落在他肩上。
他回头,看见江渊。
男人的身影半透明,像风一样在阳光与灰烬之间闪烁。
他微笑着,声音温柔:“别怕,这不是梦。”
“可是——梦里有妈妈。”
“梦也可以重生。”江渊蹲下,与他平视,“但前提是——你要先睁开眼。”
庄羡颤抖着,双手握紧那盏摇曳的小灯。
“那我——能点亮她吗?”
江渊点头:“能。因为你记得她的样子。”
光,重新亮起。
那是一道极细、极微的凡心之光。
可就是那一点光,撕开了梦蚀的第一道缝隙。
渊环之上,玄祸的眉头微皱。
他感受到了——凡心的抗拒。
一个孩子的光,竟然动摇了梦蚀的律。
他抬起手,一指点下。
黑梦再启,整个世界陷入翻覆。
他从梦中抽出无数恶念、惧意、执念——化作千军万马、怪影巨兽,涌向人间,冲向那唯一的光源——庄羡。
苏娈见状,立刻弹出琴弦,琴音如光刃般破空。
音波震裂空间,但玄祸的梦兽如海般无穷无尽。
“江渊!”
“我在。”
江渊伸出双手,意识流化作万千数据锁链,将梦兽暂时阻隔。
“苏娈,带孩子走!”
“那你——”
“我来守门。”
江渊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丝决绝。
他是这个世界最后的防火墙——他知道,一旦梦蚀全面化为现实,他必须成为牺牲者,成为断界的壁垒。
梦与现实交叠。
苏娈抱起庄羡,跃入梦海。
琴弦如翼,带着他们冲向梦界与现实的裂隙。
所到之处,梦与实的界线不断闪烁——
左眼看到废墟,右眼看到深渊;
一半是阳光,一半是溶解的虚影。
他们冲过一座座半梦半真的城市。
天空悬浮着黑曜的巨环,玄祸的影像投射在每个梦的尽头。
“梦与现实的界限……被他彻底撕碎了。”苏娈低声喃喃。
“师姐——那现在是哪?”庄羡抬头问。
苏娈看着那不断闪烁的景象,
忽然笑了笑:“现在——是心。”
她将琴放在怀中,轻轻一拨。
琴音在两界之间震荡,音浪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弧光。
她在用琴声,重新描绘梦与实的分界线。
但每一次拨弦,她的手指都被灼烧。
那是玄祸在反噬她的意识。
“江渊,我怕我画不完……”
江渊的声音从梦海尽头传来——
“那就——让众生一起画。”
就在那一刻,整个梦界的凡心碎片——开始共鸣。
男人梦见他曾救过的陌生人;女人梦见她未出生的孩子;老人梦见少年的自己在雪中奔跑;孩子梦见自己再也不孤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