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纹路在月光下缓缓流转,竟开始自行组合、变化,最终,构成了一幅全新的、从未在任何典籍上出现过的星图。
与此同时,城北,前钦天监少监陆九渊的私宅内,灯火通明。
他像是疯了一样,将那架由寒铁与水晶打造的星轨仪擦了又擦。
这是他最后的家当,也是他身为天象观测者最后的尊严。
“不对,不对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张由乞儿快马送来的拓印图……正是废墟雪地上的那副残缺星图。
这星图诡异至极,扭曲了天枢,颠倒了玉衡,像是孩童的胡乱涂鸦,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严丝合缝的逻辑。
陆九渊颤抖着手,将拓印图上的星位一一输入星轨仪。
随着最后一颗星位被校准,星轨仪内部的水晶棱镜开始高速旋转,投射出无数道细微的光线,在半空中交织。
光线最终稳定下来,一幅立体的星图缓缓浮现。
陆九渊猛地凑上前,呼吸一滞。
他从怀中掏出另一张图纸,那是他耗费数月心血,偷偷测绘出的京城地脉图,上面用朱砂标记了所有傀儡木果实出现的地点。
他将两张图在空中对齐。
瞬间,陆九渊如遭雷击,浑身冰冷。
星轨仪投射出的北斗七星荧光轨迹,竟与那些傀儡木果实的生长点,分毫不差地……完全重合!
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!这不是星图,这是阵图!以星为位,以地为局……”他状若癫狂,猛地从书架最深处抽出一卷泛黄的残页。
那是织魂族“共生契约”的唯一残片,上面记载着如何用活人血肉滋养傀儡木的禁术。
他不管不顾,高举着残页,就要覆盖在星轨仪的罗盘上。
他要验证,沈墨究竟是不是在用全京城的人,喂养他的傀儡!
就在残页即将触碰到罗盘的瞬间……
“轰!”
星轨仪猛地一震,罗盘中心骤然喷出一股夹杂着木屑焦糊味的浓烈黑烟,直扑陆九渊面门!
“啊……!”
他惨叫一声,捂着左眼踉跄后退,剧痛如烙铁烫入骨髓。
他感到左边的世界瞬间陷入黑暗,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从眼球开始,像藤蔓一样疯狂蔓延。
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铜镜前,镜中的景象让他亡魂皆冒。
他的左眼眼白上,竟被硬生生烙上了一圈繁复的傀儡木纹路!
那纹路仿佛活物,正微微闪烁着诡异的幽光。
“呵呵……呵呵呵……”
窗外,响起一阵木偶关节摩擦时发出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。
“砰……!”
下一秒,房门被人用巨力从外踹开。
周不疑一身飞鱼服,手按绣春刀,带着二十名锦衣卫如狼似虎地破门而入。
他目光如刀,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,最后定格在陆九渊那只诡异的左眼上。
“陆九渊,”周不疑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,“我家大人有请。”
他身后,二十名锦衣卫手中的长剑,在烛火下,正泛着与陆九渊眼中如出一辙的傀儡木荧光。
城西废墟。
赵十三正带着一群小乞儿,用最简陋的铲子和木棍挖掘着。
“十三哥!这里!”一个瘦小的乞儿惊叫起来。
赵十三冲过去,扒开浮土,一块冰冷的青铜残片露了出来。
残片只有巴掌大小,边缘锋利,上面用古篆刻着一个清晰的“沈”字!
是识痕瓮的碎片!
他刚要将碎片拿起,怀中断臂木偶突然剧烈震动。
赵十三福至心灵,抓起那块刻着“沈”字的碎片,跌跌撞撞地跑到废墟中央那棵半死不活的傀儡木旁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将青铜碎片用力投向树根虬结处。
碎片落下的瞬间,整棵傀儡木像是被巨力猛地一拽,轰然向着西南方向倾斜下去!
“咔嚓……”
粗壮的树干从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,里面没有木髓,而是瞬间涌出无数张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网!
赵十三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一张丝网兜头罩住。
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,整个人被硬生生拖向地底深处!
“十三哥!”乞儿们发出惊恐的尖叫,却无能为力。
黑暗只持续了一瞬。
赵十三重重摔在地上,金丝网瞬间消失。
他顾不上疼痛,猛地抬头,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。
这里竟是一间宽敞的密室。
墙壁上,整整齐齐地挂着一件件官服,从九品芝麻官到一品大员,应有尽有。
而每一件官服的胸口补子上,都用金丝绣满了密密麻麻的傀儡木纹!
仿佛这些官员,都只是某个庞大傀儡网络的一部分。
在所有官服最中间的位置,却空着一个衣架,衣架下的墙壁上,用朱砂写着五个大字:钦天监监正。
赵十三的心脏疯狂擂动。
他被锦衣卫押送着,一步步走向那片废墟。
陆九渊的左眼剧痛无比,理智正被那股诡异的力量一点点吞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