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茹茵传 第110章 母亲

她认为只要她们不在了,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,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之上。

小时候不懂,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,她早已明白了一个正常的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吗?不,不会的。

她明明早已看清了事实,心里的声音也一直在告诉她,她娘,就是不喜她,不爱她。

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承认,不愿意接受那个冷冰冰的事实——她娘就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,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,她娘——不爱她。

但是——

她就是会不断地去幻想,不断地去奢望,或许她再做好一点,再做好一点,有朝一日,她娘也能像萧竹雁、像二姑母对待自己的女儿那样,对她露出温婉的笑容,摸着她的头说:“你真棒!”

韩晓岚“呵”了一声,目光落在虚空处,像是嘲讽自己的愚蠢、天真。

“韩晓岚,你这是什么表情?”

“我问你话呢?你怎么不说话?”李嫦凤厉声问道。

韩晓岚轻轻开口,“娘——”

“你想要我说什么呢?”

李嫦凤顿时像猫应激一般,脸色扭曲了一瞬,“不要喊我娘!”

“韩晓岚,你是都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?”

“给你说了多少遍了,喊我母亲,母亲!我现在是韩国公府的李夫人,你喊我母亲才是最合适的!”

韩励成听到他娘这么说,微微皱起了眉头,抿了抿嘴。

他其实也不太懂,为什么他娘不准韩晓岚喊她娘呢?他明明都是喊她娘的。

他有时候真得搞不懂他娘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,他甚至都怀疑过他娘是不是又被哪个道士忽悠了,毕竟——他娘迷信得很。

所以才有了不让韩晓岚喊她娘这一出。

又是这样。

韩晓岚眼眸中浮淡淡的嘲意。
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她娘就不让她喊她娘了,必须叫她母亲。

可是,她是她的女儿啊,她为什么不能喊?

她尤记得有一次,再她又一次把“母亲”喊成了“娘”之后,她娘大发雷霆,把她关在小黑屋里一天一夜,不给她饭吃、不给她水喝。

无论她怎么呼喊,都没有人回应她,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人。

当她第二日被放出来之时,她忍着眼眶里的泪水,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母亲,我、我为什么不能再喊你娘了呀,为什么要喊你母亲呀,为什么、为什么弟弟就可以继续喊你娘呢?”

李嫦凤只是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,语气冰冷。

“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,叫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,怎么,你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?”

“记住,这次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的教训,要是还有下次,就不是把你关屋子里这么简单了。”

那时候的她,以为是她还不够优秀,所以她娘嫌弃她,所以她娘才只让她喊“母亲”二字。

但时至今日,这依然是她娘的逆鳞,好像她喊她一句“娘”,是触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天条一般。

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娘要这么对她。

理智告诉她不要再越陷越深,是没有结果的,但情感上,她却又一直不停地期待着。

韩晓岚麻木地笑了笑。

“是吗?”

“母亲。”

“我当然记得,毕竟你在我耳边三令五申。”

“我还有事,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,我先行告退了。”

说完,也不等李嫦凤说什么,就转身走了出去,全然不顾李嫦凤在身后的叫唤。

“韩晓岚,你是翅膀硬了是吧?已经全然不听我这个母亲的了是吧?我让你走了吗?你给我回来?”

说着,李嫦凤又拿起一件瓷器要向韩晓岚的背影砸去。

韩励成看见了,急急忙忙拦住,“娘,娘,你怎么还砸呀,快放下,放下……”

还砸!还砸!这都是他还天阙阁的银子啊……再砸就真得什么都没有了!

他真得是服了,他娘这个烂脾气把韩晓岚气走了,现在只有靠他自己来拦下他娘了。

他看向躲老远的孙嬷嬷,神色不善,使了一个眼神:还在那里干站着干什么呀,看戏呢?还不赶快过来帮我!

孙嬷嬷擦了擦汗,朝韩励成讪笑了一下,然后急着跑了过来,伸手去拦李嫦凤,“夫人,夫人,快住手呀……”

……

出了房门后,柳翠看着韩晓岚,欲言又止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
韩晓岚自嘲的笑了笑,“想说什么就说吧,别把你自己憋坏了。”

柳翠噘着嘴,眼珠子瞪得老大,全是愤懑,打抱不平道:“四娘子,夫人真得是忒偏心了。”

“每次,每次都这样……”

“凭什么呀!四娘子,我真替你委屈!”

韩晓岚望着空中的雪出了神,良久后,才缓缓开了口。

“是呀……”

韩晓岚说出这话时,带着一丝寂寥、一丝落寞。

她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呢?

失望?痛苦?麻木?不甘心?

她的内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了。

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,她竟然还保留着那么一点儿隐秘的期待。

呵,她真是可怜又可悲啊……

一向挂着浅笑的韩晓岚,伸直了嘴角。

不再戴着面具的她,看上去冰冷,不好接近,没有儿一点儿人情味。

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,她不愿意去做那什么人见人爱的韩四娘子,她也想想笑的时候就笑,想哭的时候就哭,想玩的时候就玩……

她有多久没有自在一回了呢?

韩晓岚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嘴角,她上一次发自内心地笑是什么时候呢?

好久好久了吧……久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印象。

凭什么她韩茹茵就还能这般自在呢?

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了呀,她不该夹着尾巴做人,像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默默羡慕着外界的阳光吗?

她不该,她不能呀,她为什么还要活得这么好,这么高调?

她忘记她的外祖父一家,忘记她的娘了吗?

如果她安安心心待在那角落里舔舐她的伤口,那么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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