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宫寂寥，寒意刺骨，却远不及宁凡此刻心中的冰冷。
轮回仙帝手札中的信息，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凿子，将他原本清晰的世界凿得千疮百孔，露出了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、由算计与博弈构成的残酷框架。
自己一路行来，所有的挣扎、所有的际遇、甚至那支撑他走到现在的、复活婉儿的执念，都可能只是一场跨越了万古岁月的棋局中，早已被设定好的步骤。
他是“变数”，是“火种”，是“诱饵”。
那婉儿呢？她是什么？是这场棋局中，为了激发他这个“变数”而必须牺牲的棋子吗？
一想到那双清澈眼眸的主人，她的欢笑，她的温柔，她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时的决绝，可能都只是某个宏大叙事中冰冷的一环，宁凡就感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与愤怒。
道心在剧烈震颤，刚刚重铸的坚定再次出现了裂痕。这一次，并非迷茫，而是源于被欺骗、被摆布的滔天怒火，以及……一丝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怀疑。
“宁凡！稳住心神！”冥妃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，“手札所言，未必是全部真相！轮回仙帝布局深远，但其目的，终究是为了对抗寂灭，维系轮回！你若在此刻道心崩溃，才是真正落入了最糟糕的境地！”
“目的？为了对抗寂灭？”宁凡在心中冷笑，意念带着一丝自嘲，“所以，我便活该成为这盘棋里的棋子？婉儿的牺牲，便理所应当？”
“没有人理所应当牺牲！”冥妃的声音斩钉截铁，“但你要明白，无论轮回仙帝初衷为何，无论玄天有何算计，你所经历的一切，你的感情，你的痛苦，你的挣扎——这些都是真实的！是你宁凡自己的道！”
“轮回仙帝选中你，或许是因为混沌道源，或许是因为你的执念。但最终如何落子，走什么样的路，决定权在你手中！是甘心做一枚被摆布的棋子，还是跳出棋盘，以执念为剑，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轮回之路？！”
冥妃的话语，如同洪钟大吕，再次敲响。
真实的……属于自己的道……
宁凡闭上双眼，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南宫婉相处的点点滴滴。那些温暖的、琐碎的、充满了烟火气的记忆，是如此的真实，如此的鲜活。她的喜怒哀乐，她看向自己时眼中的光，难道这些也都是假的吗？都是被设计好的吗？
不！
他猛地睁开双眼，眸中燃烧起熊熊火焰！
或许他与婉儿的相遇有因果牵连，或许他的崛起背后有推手，但他对婉儿的感情，那份刻骨铭心、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爱意与愧疚，绝不是任何存在能够设计出来的！那是他宁凡，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，最真实、最不容亵渎的本心！
这份执念，不是他的枷锁，而是他的锚！是他在茫茫因果与无尽算计中，唯一能确定真实不虚的坐标！
无论轮回仙帝有何布局，无论玄天仙帝有何算计，无论那潜伏的幽冥道种有何阴谋，他宁凡，就是要复活南宫婉！这是他的道，他的路！任何阻挡在这条路上的，无论是仙帝还是命运，他都要将其粉碎！
若这天地是一盘棋，那他宁凡，便要做一个掀翻棋盘的棋手！以自身执念，重定规则！
轰！
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与决绝，如同火山喷发，自他道心深处汹涌而出！那刚刚出现的裂痕，不仅瞬间弥合，整个道心更是在这极致的情感淬炼下，变得如同历经万劫而不磨的混沌神石，坚不可摧，光华内蕴！
他的气息没有暴涨，反而更加内敛，但那双眼睛，却深邃得仿佛容纳了诸天轮回，有一种洞穿虚妄、直指本源的可怕力量。
他再次看向轮回仙帝的遗骸，目光已然不同。少了之前的震撼与悲凉，多了几分平静的审视与……平等的对话意味。
“仙帝的局，我入了。但这盘棋，怎么下，由我说了算。”宁凡在心中默念，仿佛在向这位上古存在宣告。
他不再纠结于手札带来的冲击，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实。手札后半部分被封印，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信息，或许关乎如何彻底解决寂灭道种，或许关乎如何应对玄天仙帝。但以他目前的能力，无法强行破开。
他的目光，落在了遗骸右手边那柄断裂的古剑上。
此剑虽断，锈迹斑斑，但能伴随轮回仙帝遗骸至今，绝非凡物。他尝试以神识接触，一股苍凉、不屈、仿佛斩断过万古时空的凌厉剑意隐隐传来，但极其微弱，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。
“此剑……似乎是轮回仙帝的佩兵，传闻中的‘轮回剑’？”冥妃不确定地猜测，“据说此剑在最终一战中崩断，没想到碎片在此。”
宁凡小心翼翼地将三截断剑收起。此物或许将来有用。
最后，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记录了手札的玉简。虽然无法阅读后半部分，但玉简本身材质特殊，能与轮回仙帝遗骸共存无数岁月而不毁，或许还有其他用途。他也将其郑重收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