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潮湿,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。
宁凡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,最终被这强烈的感官刺激缓缓拉回现实。
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聚焦。
入眼是朦胧的、如同晨曦微露般柔和的光线,并非来自日月,而是源自头顶上方一片片巨大无比的、散发着莹莹青光的奇异叶片。这些叶片层层叠叠,交织成一片广阔的穹顶,滤下了柔和的光晕。
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,深吸一口,仿佛都能感觉到精纯的草木灵气渗入肺腑,稍稍缓解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。他正躺在一片松软湿润的黑色灵土之上,身下还压着几株被砸歪了的、叶片呈淡金色、散发着宁神气息的灵草。
“这里是……药园?”宁凡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。
他强忍着散架般的剧痛,第一时间艰难地转动脖颈,警惕地打量四周。
这里似乎是一处极其广阔的露天药圃。目光所及,阡陌纵横,划分出无数区域,种植着各种各样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奇花异草。有的赤红如火,燃烧着淡淡的火焰;有的湛蓝如冰,散发着丝丝寒气;有的则结着珍珠般的果实,莹莹发光……药龄无一不是极其悠久,灵气充沛得令人发指。
远比他当年在越国任何宗门见过的药园都要高级无数倍!
而更让他心惊的是,此地的天地灵气……浓郁得几乎液化!甚至比他在星墟囚庭感受到的死寂星力还要浓郁精纯数倍!每一次呼吸,都有海量的灵气自主涌入体内,虽然大部分因伤势过重而溢散,但仍有一小部分被他干涸的经脉和丹田本能地吸收,缓慢地滋养着几近崩溃的肉身。
这绝非寻常之地!能拥有如此药源和灵脉的势力,其实力底蕴简直深不可测!
宁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。伤势沉重,身陷未知险地,福祸难料。
他第一时间尝试内视。
情况糟糕透顶。经脉多处断裂,五脏六腑布满裂痕,丹田之内,魔婴萎靡黯淡,表面覆盖着一层灰暗的死气(死寂星芒与轮回噬灵残余力量的混合体),仍在不断侵蚀着道基。冥妃符印和那残破罗盘也静静悬浮在丹田一角,光芒黯淡,似乎也因之前的变故消耗过大。
唯一的好消息是,慕微凉的本源剑魄之力似乎与他的融合更深了一丝,自行散发出冰冷的寂灭剑意,如同忠诚的卫士,牢牢守护着他的心脉和神魂核心,并持续压制着那顽固的死气,使其无法彻底爆发。若非如此,他恐怕早已道基崩毁而亡。
必须立刻疗伤!
但在此地疗伤,无异于火中取栗。如此珍贵的药园,必有强者看守或者设有极其强大的禁制。
宁凡强提精神,左眼《幽骸剑瞳》艰难开启,幽光微闪,仔细扫视周围。
果然!药田之上,看似毫无防备,实则布满了无数细微至极、与草木灵气几乎融为一体的警戒禁制!这些禁制玄奥无比,若非他瞳术特殊且神识因吞噬噬灵而大涨,根本难以察觉!一旦触碰,恐怕立刻就会引来守卫。
而且,他还能隐约感觉到,在这药园的深处,存在着几道隐晦却强大无比的气息,至少也是化神级别,甚至可能更高!应该是看守药园的灵兽或者阵法之灵。
绝不能暴露!
宁凡立刻做出了判断。他小心翼翼,不敢动用丝毫法力,纯粹凭借肉身力量,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,将自己藏入旁边一丛半人高的、叶片宽大、散发着朦胧雾气的银色灵草之中。这灵草的雾气恰好能遮蔽部分身形和气息。
匿影草?宁凡认出此草,有轻微的隐匿之效,虽对高阶修士效果不大,但聊胜于无。
藏好之后,他立刻取出几枚最好的疗伤丹药服下,又手握两块极品灵石,全力运转《黑曜吞天诀》,小心翼翼、如履薄冰地吸收着此地浓郁无比的灵气,不敢引起太大波动,开始艰难地修复肉身创伤,并试图一点点磨灭丹田内的死气。
过程缓慢而痛苦。死气极其顽固,与他的魔元纠缠极深,又有轮回噬灵的污秽特性,极难清除。每次试图炼化,都会引发钻心的疼痛和魔元的剧烈波动,稍有不慎就可能触动外界禁制。
就在宁凡全神贯注于疗伤,与体内死气做斗争之时——
“沙沙……沙沙……”
一阵轻微的、仿佛小兽蹑手蹑脚穿梭于草丛中的声音,由远及近传来。
宁凡瞬间屏住呼吸,敛息术催至极致,透过匿影草的缝隙向外望去。
只见不远处,一株结满了朱红色、龙眼大小果实的灵植下,一只通体呈淡紫色、皮毛光滑如缎、眼睛如同黑宝石般灵动的小貂,正人立而起,两只小爪子抱着一颗比它脑袋还大的朱红果子,卖力地啃咬着。它吃得极为香甜,小尾巴惬意地一甩一甩。
这紫貂气息不强,大约相当于筑基后期修士,但其灵性十足,动作轻盈,竟能完美地避开地上那些细微的禁制丝线,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