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……这是什么情况？
嬴参将受伤了？可看霍将军这架势，不像只是送伤员去医馆那么简单。更何况，就算是伤员，通常也是用担架，或者由同袍搀扶，何曾见过主帅亲自、并且是以这种……这种方式护送？
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她们身后蔓延开来。
“那是……霍将军和嬴参将？”
“嬴参将怎么了？受伤了？”
“受伤了也不至于……抱着走吧？”
“你看霍将军那样子……”
“我是不是眼花了……”
各种探究、惊讶、暧昧的目光如同实质，钉在背上。嬴芷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。她想让霍妘放她下来，可箍在腰间和腿弯的手臂坚实有力，根本不容她挣扎。而且，不知为何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，被霍妘这样抱着，除了羞窘，心底深处，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、让她心跳失序的悸动。
霍妘却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。她目不斜视，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，但抱着嬴芷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，径直穿过一道道或惊愕或好奇的视线，朝着军医馆的方向，一步步走得坚定而平稳。
仿佛她怀中抱着的，是比千军万马、比主帅威仪更重要的东西。
到了军医馆以后，军医们看到霍妘抱着嬴芷，也是当场愣住。霍妘呵斥他们：“愣着干什么？还不赶紧过来给嬴参将诊治腿伤。”这时候，几个军医们才反应过来，要给病人看病。
军医给嬴芷看了腿伤以后，说这种崴伤必须上活血化瘀的药，而且近十天不能随意走动，可……军医欲言又止，现如今可是在行军打仗，要是打仗受伤，可用担架抬着走，可是嬴芷这个也不是因为打仗受的伤。霍妘看出来军医欲言又止背后的原因，就说：“赶紧上药，嬴参将还有些静养休息，别耽误。”
霍妘话音落下，整个军医馆内鸦雀无声。
那两个抬着担架的助手面面相觑，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。王医官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在霍妘冷冽的目光中把话咽了回去。
嬴芷更是怔住，眼睁睁看着霍妘朝自己走来，直到被重新抱入那个熟悉的怀抱，才猛地回过神。
“将军，这不合规矩...”她低声抗议，手却不自觉地环住了霍妘的脖颈。
“规矩是我定的。”霍妘抱着她稳步向外走去，声音不大，却足以让帐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楚，“嬴参将的伤由我亲自照料，不必再劳烦他人。这样既不会影响到战士们的操练，也不会影响到我们行军的进程。”
走出军医馆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。操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，惊讶地看着霍妘抱着嬴参将穿过校场。
窃窃私语声如涟漪般扩散开来。
“那不是嬴参将吗？”
“霍将军怎么抱着她？”
“听说嬴参将受伤了...”
嬴芷将脸往霍妘肩头埋了埋，耳根微微发烫：“放我下来，这样成何体统...”
“别动。”霍妘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她，“若是摔了，伤得更重。”
她的步伐稳健，抱着嬴芷穿过大半个军营，径直走向自己的营帐。所经之处，士兵们纷纷避让，投向她们的目光充满惊异与好奇。
霍妘却视若无睹，只在经过一处拐角时，微微侧身，用自己挡住了几个士兵探究的视线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嬴芷心头一颤。
终于到了霍妘的营帐前，守在帐外的亲兵见状也是一愣，连忙掀开帐帘。
“去打盆热水来。”霍妘吩咐道，抱着嬴芷走进帐内。
这是嬴芷此次行军以来第一次进入霍妘的营帐。帐内布置简洁得近乎冷清，除了必备的床榻、书案和几箱兵书外，几乎看不到任何私人物品。唯有角落里一个半开的木箱中，隐约可见还有几卷兵书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衣裙。
霍妘将嬴芷轻轻放在自己的床榻上，动作小心地调整好她受伤的腿。
“从今日起，你便住在这里。”霍妘直起身，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，“我会亲自照料你的伤势，直到痊愈。”
嬴芷环顾四周，眉头微蹙：“这怎么行？这是你的营帐，我住在这里，你睡哪里？”
“我自有安排。”霍妘语气平缓。
帐帘被掀开，亲兵端着热水进来。霍妘接过水盆，亲自拧干布巾，蹲下身要为嬴芷擦拭。
“我自己来...”嬴芷下意识地缩了缩脚。
听她这么说，霍妘也不再执着，便让她自己洗漱。
完了以后嬴芷看着霍妘低垂的眉眼，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，也是这双手，也是这样专注的神情，将她从尸山血海中拖出来。
这一刻，她似乎才反应过来，其实，这位将军对她一直以来都挺好的。只是从前她不去多想，她只是觉得那是她作为一个将军应尽的义务。
“为什么？”她轻声问，“为什么要这样做？”
霍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，没有抬头：“军中资源有限，不该浪费在可避免的伤患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