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边无际的黑暗,裹挟着砭骨的寒意,将何非的意识彻底吞没。
他感觉自己像一粒被狂风撕碎的沙尘,在无底深渊中漫无目的地坠落。经脉寸断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钳,死死攥住他的灵魂,每一次下坠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——那是超载形态的反噬,红色铠甲爆碎时的冲击力,几乎将他的肉身碾成齑粉。更痛的是灵魂层面的撕裂,玄穹道尊传授的《太初蕴灵诀》运转轨迹彻底紊乱,残存的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,像是一群失控的野马。
“就这样……结束了吗?”
意识的残片在黑暗中漂浮,他看到了很多画面:零二六小队初次集结时的青涩,叶知秋在战术板前挥斥方遒的模样,安东尼狂笑着砸向敌人的背影,还有莫明明藏在阴影里,那双清冷眼眸中偶尔流露的关切……最后,画面定格在威廉·邓尼茨冰蓝色的剑罡上,那道足以冰封时空的寒意,似乎还黏在他的灵魂深处。
不甘心。
他还没来得及向莫明明说清那句藏在心底的话,还没看到张云源恢复修为,还没兑现对玄穹道尊“护佑苍生”的承诺。那点残存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烛,在无边黑暗中顽强地亮着,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。
就在这缕烛火即将熄灭的刹那,一点温暖突然从灵魂最深处亮起。
那不是灵力的灼热,也不是斗气的炽烈,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温润,像初春融化的雪水,像母亲哼唱童谣时的掌心温度。这点光芒起初只是米粒大小,转眼间便膨胀成一轮皎洁的光晕,将何非支离破碎的意识包裹其中。光晕里,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,青衫磊落,须发皆白,手中握着一柄桃木剑,正是玄穹道尊的残魂虚影。
“臭小子,倒是跟老夫年轻时一样,爱逞匹夫之勇。”
道尊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戏谑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弱,像是从千年古寺的铜钟里传来,带着松烟墨香的苍老。他的虚影在光晕中微微晃动,每一次波动都有细碎的光点消散,显然已是强弩之末。
“道尊!”何非的意识疯狂涌动,想要靠近却被光晕阻挡,“您的残魂……”
“急什么,还死不了。”道尊摆了摆手,虚影突然清晰了几分,露出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,“你这劫数,老夫早就算到了。《太初蕴灵诀》需经‘破而后立’之劫,方能触及本源,那剑侠驱动器的超载形态,便是你破茧的钥匙——只是没想到,你会用得这么惨烈。”
光晕中的温暖缓缓渗入何非的意识,经脉断裂的剧痛正在缓解,紊乱的灵力被重新梳理,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编织破碎的丝线。何非能清晰地感觉到,道尊的虚影正在变得透明,那是残魂燃烧的迹象。
“不要!”他的意识发出凄厉的呐喊,“我不需要您牺牲自己!我可以自己撑过去!”
道尊突然笑了,笑得像个得逞的老顽童:“傻小子,老夫本就是已死之人,何况困在藏符环里三百年,早就活够了了。当年收下你这徒弟,本是一时兴起,却没想到你能把《太初蕴灵诀》练到第七重,还能凭一己之力斩杀八级强者——老夫这道残魂,能换你一条命,值了。”
光晕突然剧烈收缩,道尊的虚影化作无数光点,融入何非的意识之中。那些光点里,不仅有精纯的本源之力,还有道尊三百年的修行感悟:有在麒麟山炼丹时的火候心得,有在万疆山对阵妖魔的战术推演,还有他年轻时仗剑走天涯的热血豪情。最后,一段带着郑重的嘱托,如同烙印般刻进何非的灵魂:
“藏符环的最后一层禁制,随老夫残魂消散已解开,里面有老夫毕生收藏的符箓与功法。记住,力量从来不是用来拼命的,是用来守护的——守护你的同伴,守护你想守护的天地。莫负……老夫所托。”
“道尊!!!”
何非的意识在疯狂嘶吼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青衫身影彻底消散。藏符环的气息在他体内苏醒,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纯的太初之气,顺着经脉缓缓流淌,修复着受损的肉身与灵魂。但这份馈赠越是厚重,何非心中的悲痛就越是汹涌,他像个失去依靠的孩子,在意识的旷野中,任由泪水与力量一同蔓延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缕刺眼的光线穿透黑暗,伴随着浓郁的药香,将他从无边的沉寂中唤醒。
何非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模糊了许久才渐渐清晰。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帐篷顶,角落里燃着一盆艾草,青烟袅袅,驱散了伤口的腐臭。身上缠满了厚厚的绷带,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,但体内那股温润的太初之气,正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伤口,让疼痛减轻了不少。
“醒了?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何非偏过头,看到莫明明正坐在床边的木凳上,手里拿着一块沾着药汁的棉布,显然是刚为他换完药。她穿着一身干净的浅灰色劲装,青丝垂落肩头,发梢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药渍,往日里总是冰冷的眼眸,此刻正凝望着他,眼底藏着一丝疲惫,还有一抹他从未见过的柔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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