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沉沉地压在山谷之上,唯有篝火噼啪作响,映照着老胡那张饱经风霜却异常沉稳的脸。
他盘膝坐在洞口,浑浊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遭的黑暗。
今夜,由他守夜。
洞内,荆棘、卫紫绫、谷月轩三人终于得以放下连日奔波的戒备与紧绷的心弦,在干燥的草铺上沉沉睡去,呼吸均匀,抓紧这难得的休憩时光,为即将到来的恶战积蓄每一分力量。
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厚重的云层,将山谷的轮廓温柔勾勒出来时,老胡早已起身忙碌。
篝火上架着一口小铁锅,里面翻滚着香气扑鼻的肉糜粥,旁边还烤着几张焦黄酥脆的烙饼。
食物的暖香驱散了清晨的寒意,也唤醒了沉睡的三人。
他们围坐在火堆旁,默默享用着老胡精心准备的早餐。
热粥入腹,暖意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,三人相视一眼,眼中没有大战前的凝重,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,仿佛不是去闯那龙潭虎穴般的辟邪地宫,而是踏青赏春。
他们整理好行装,信步而行,朝着那隐藏在嶙峋山岩后的地宫入口走去,步履间竟真有几分闲适的意味。
荆棘立于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前,目光锐利如刀,仔细搜寻着史燕临别前反复叮嘱的机关枢纽所在。
他的手指拂过冰冷的石面,感受着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纹路变化。
终于,指尖在一处略微凹陷的石纹上停住,依照史燕所授的独特法门,运起一丝柔劲,或点、或按、或旋,动作精准而流畅,如同演练过千百遍。
一阵沉闷而巨大的“咯喇……咯喇……”声从地底深处传来,仿佛沉睡巨兽的骨骼在摩擦。
脚下的地面微微震颤,尘土簌簌落下,紧接着,一块巨大的石板缓缓向一侧滑开,露出一个向下延伸、幽深莫测的入口。
一股混合着尘土与古老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。
石门洞开,一条由巨大山石开凿而成的甬道赫然呈现眼前。
甬道深邃,仿佛直通幽冥。
令人惊异的是,甬道两旁的石壁上,每隔数步便嵌着一盏长明不熄的青铜火烛,烛火跳跃,将整个通道映照得亮如白昼,纤毫毕现。
这过于明亮的光线非但未能驱散阴森,反而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诡异,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窥视,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:此地主人早已料到访客将至,正敞开大门,“恭候”大驾。
荆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反手“锵啷”一声,刀剑同时出鞘,寒光在烛火下流转。
他一步当先踏入甬道,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与狂傲,在空旷的通道中激起回响:“装神弄鬼!故弄玄虚!”
甬道笔直向下,空气干燥而凝滞,只有三人轻捷的脚步声和火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在回荡。
行进了约莫百丈之遥,前方豁然开朗。
一个极其宽阔、气势恢宏的地下大厅出现在眼前。
大厅穹顶高耸,四壁雕刻着繁复而狰狞的古老图腾,中央矗立着几根粗大的蟠龙石柱。
然而,此刻吸引三人全部注意力的,并非这地宫的宏伟,而是大厅之中,那严阵以待、杀气腾腾的身影。
荆棘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,瞬间扫过全场。
饶是他心志坚毅如铁,看清厅中人物的瞬间,瞳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缩,一股冰冷的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。
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位身着华山派标志性的掌门服饰,腰悬名震天下的紫霞神剑,面容方正却带着复杂神色的老者——华山掌门曹岱时,那股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。
越是面临强敌环伺的绝境,荆棘骨子里的那份冷酷与沉静反而被彻底激发出来。
他刀剑斜指地面,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岳,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大厅中的每一个人,如同猛虎在评估着围猎的群狼。
大厅中央,负手而立、一身玄色飞鱼服、气息深不可测的,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游进,他那张被半张金属面具覆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,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如寒潭。
游进左手边,依次是:华山掌门曹岱,面色尴尬,眼神躲闪;兽王庄庄主万青山,身材魁梧如铁塔,须发戟张,此刻却眉头紧锁,带着几分无奈;一位身着墨绿色劲装、袖口绣着诡异花纹、眼神阴鸷如毒蛇的中年人,不用猜,必是那以暗器毒药威震江湖的唐门门主唐飞!
游进右手边,阵容同样令人心惊:天山派掌门何未峰,须发皆白,手持拂尘,一派仙风道骨,此刻却面沉似水;他身旁是那位气质清冷、容颜绝美却目光锐利的天山派高手易兰;紧接着是铁面无私、名动六扇门的神捕史刚,面容刚毅;最后则是锦衣卫中凶名赫赫的封千户,按着腰刀,眼神凶狠。
荆棘心中冷笑:好家伙,真是好大的阵仗!全都是“熟人”!
无论这些人聚集在此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,是受胁迫也好,是还恩情也罢,他们的出现本身,就足以说明太多问题——辟邪宫的能量远超想象,而今日,一场血战已在所难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