骚乱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,楚云帆却下达了一道看似不合时宜的命令。
所有新编练的队伍,包括石坎村护卫队,以及由流民青壮新组建的“屯垦营”,进行为期十天的紧急野外拉练。
地点,选在了气候更严寒、地形更复杂的北部山区。
赵干不顾伤势未愈,主动请缨担任总教官。他要做的,不是训练士兵,而是锻造军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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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北角骚乱的余波,如同污水坑里泛起的泡沫,虽被强行压下,但那令人不安的气味依旧在红城外城的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。质疑、怨怼、隔阂,这些洪流中的泥沙,并非一次强硬弹压就能彻底清除。
然而,就在这内部秩序尚需巩固、人心仍需凝聚的关头,楚云帆却下达了一道让许多人感到意外,甚至不解的命令。
所有新编练的队伍,包括初步整训的石坎村护卫队,以及刚刚从流民青壮中筛选出来、以参与建设和屯垦为主要任务的“屯垦营”第一、第二大队,共计近八百人,进行为期十天的紧急野外拉练。所有人员,携带十日份最低限度的口粮和必要武器,即刻开拔。
拉练的地点,并非相对温和的周边区域,而是选在了红城以北,那片气候更为酷寒、地形更加复杂崎岖的山区。那里人烟稀少,冬季积雪深厚,野兽出没,环境远比红城周边恶劣。
命令传出,一片哗然。
尤其是那些刚刚脱离流亡生涯、本以为找到安身之所的屯垦营新兵,更是怨声载道。在他们看来,这简直是脱裤子放屁——多此一举。有这力气,不如多垒几块城墙砖,多开垦几亩冻土。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钻山沟,不是自己找罪受吗?
就连一些红城原有的中层人员,私下里也颇有微词,认为首领此举有些操之过急,不近人情。
但楚云帆的态度异常坚决,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。
更让人意外的是,伤势显然还未痊愈的赵干,主动请缨,要求担任此次拉练的总教官。
苏宛曾私下找过楚云帆,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忧虑:“赵干的伤……北山的环境,他撑得住吗?而且,这些新兵,怨气不小。”
楚云帆站在地图前,目光落在北部那片用褐色标记出的、代表山区的区域,语气平静:“玉不琢,不成器。洪流需要河道,军队需要魂。赵干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,一支只能在顺境中生存的队伍,是撑不起红城未来的。”他顿了顿,“至于他的伤……他心里有数。”
他看向苏宛:“让医疗队做好准备,带上足够的冻伤和风寒药材。另外,你的人,暗中跟随,既要防备外部威胁,也要留意内部……任何不稳定的苗头。”
开拔当日,天色阴沉,朔风凛冽。
八百人的队伍在红城外集结,队列歪歪扭扭,尤其是屯垦营的新兵,脸上大多写着不情愿和茫然。他们穿着单薄的冬衣(红城物资紧缺,无法做到全员配发厚实棉衣),背着冻得硬邦邦的口粮袋和简陋的武器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赵干出现了。他没有骑马,同样步行。依旧穿着那件旧皮袄,左臂吊着,脸色比前几天更加难看,嘴唇缺乏血色,但腰杆挺得笔直。他甚至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,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全场,沙哑地吐出两个字:
“出发。”
没有豪言壮语,没有解释说明。队伍在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氛中,向着北部山区迤逦而行。
最初的行程,简直就是一场噩梦。
深可及膝的积雪,锋利如刀的寒风,复杂湿滑的山路……不断有人摔倒,有人掉队,有人开始低声咒骂。抱怨声如同瘟疫般在队伍中蔓延。
赵干对此的回应,只有更加冷酷的催促和惩罚。掉队者,会被教官用皮鞭抽打着赶上来;抱怨声过大者,会被罚扣除部分口粮;试图偷懒耍滑者,面临的将是加倍的行军任务。
他仿佛变了一个人,不再是那个在骚乱中还能讲几句道理的将领,而成了一个毫无感情、只知道驱赶着羊群走向炼狱的恶魔。
第一天,队伍只行进了不到二十里,却已有数十人因冻伤或体力不支而需要同伴搀扶。夜晚,他们在背风的山坳里露宿,没有帐篷,只能挤在一起,依靠彼此的体温和微弱的篝火抵御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。口粮是冰冷的、掺杂着麸皮的饼子,就着雪水下咽。
绝望的情绪在蔓延。
第二天,情况更加糟糕。他们遇到了一段几乎垂直的、覆盖着冰层的岩壁。赵干命令,所有人,包括他自己,必须攀爬过去。
看着那光滑冰冷的岩壁,屯垦营中终于有人崩溃了,一个青年猛地将手中的木矛摔在地上,哭喊道:“不干了!老子不干了!这他妈是训练吗?这是要我们的命!红城根本没把我们当人!”
他的哭喊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。
赵干推开想要上前制止的教官,走到那个青年面前,什么也没说,只是抬起右脚,用厚重的靴底,狠狠地踩在青年摔在地上的木矛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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